吳瑩〈名字叫做阿那〉
名字叫做阿那,我轉過身,鋸齒狀的血液流過我的額頭,那裡有濃厚的烏雲,裡面藏著閃電的記號,如果我撥開額前的髮,你會看見我的眉間有電光正滋滋地閃動。
「這是什麼光呀?」如果你問我。
「這是血液裡的憂鬱。」我會這麼說。
「安靜的女孩,請告訴我們,你叫什麼名字?」
充滿陽光的語言,西班牙文。穿過嘩啦嘩啦好像地中海岸的教室,豐沛的光的聲音拍打著我,我靜靜地像陰天,孤僻又害羞,抱歉地坐在會話課的角落裡,老師走過來,她微笑地這樣問我。
老師叫瑪麗亞,馬德里的瑪麗亞,我記得她:黑色的短髮、眼珠綠灰、鼻子很高挺、人不瘦、下圍比較胖。
同學裡也有人叫瑪麗亞,其他人有人叫自己小雛菊、有人叫自己甜蜜;玫瑰羅莎、白色布蘭卡、藍色阿蘇拉達;蘇菲亞、黛安娜、芭德里西亞。全都是香甜優雅的名字,滑過嘴唇像一匹高貴的絲綢,她們捲髮的漩渦裡閃著陽光。
我叫自己什麼?憂傷索蕾妲、疼痛多羅蕾斯,這樣的名字嗎?字典的附錄裡有姓名表,我打開它,從A開始找,很快就找到了,只有三個字母的名字:Ana。字典譯作安娜,可是我喜歡阿那。什麼意思呢?字典說:陰性名詞、舊時的長度單位、一米左右。
「所以請叫我阿那。」我小聲地回答。
於是我一百公分地坐在課室裡,走在課室外,像一根很細的、直立的線段;血液有點陳腐、影子略微斑駁,我是這麼地過時,雙腳仍持續一百年前的行走。
然而我是一座日晷儀嗎?現在我停下來,太陽底下低頭看地面上自己的影子,細細長長正指著幾點鐘呢?鋸齒狀的血液流過我的胸口,我的腦髓像被吸吮光了一滴不剩地空洞著,風呼呼地刮過。
「生存從1到7,每天是1到24。」
「而我叫阿那,我是一公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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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可能有這樣的經驗:踏錯了教室,甚至進錯了系。
充沛的陽光照耀在身邊的人身上,唯獨無法照亮你的角落。每個人的名字鍍了一層金似的,而你的名字脫口而出時卻像鞦韆上的鐵鏽一樣。
格格不入,不得其所。
憂鬱滲透至血液裡,你像一根很細的、不起眼的線段,看著自己的影子隨太陽移動,數著「生存從1到7,每天是1到24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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